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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手

早在这年正月间，北地春雪漫天之时，残元乃儿不花等文官率领军马，侵袭北平的边境。皇帝命魏国公徐达为征虏大将军，信国公汤和为左副将军，颍川侯傅友德为右副将军，率大明军征讨。明朝三员大将同时出征，等闲便将乃儿不花打得花落水流，逃得无影无踪。这年七月，徐达等人奉旨还京。九月间，悍将颍川侯傅友德奉旨攻取云南，徐达与汤和仍在京城休养。

皇帝传徐达来谨身殿相见，直截地说：“北平的边境向来不安宁，还是你去守，我才放心。”徐达说：“上位，臣在京城闲居久了，浑身焦躁，请上位下诏，臣早早去北平镇守。”皇帝笑道：“莫不是在北平比在府上快活？”徐达知道皇帝逗趣，矜持地笑了笑。皇帝看见徐达双鬓白发多了起来，感慨地说道：“徐爱卿征战在外，十分辛劳，你看，我有了白发，你也有了白发。想我们年少时在乡下玩耍，好像就是昨天哩，可细想起来，已经过了三四十年了，这一生太短了。”徐达憨厚地笑道：“上位说得是。当年在乡下，家里都穷，每天要去寻衣觅食，一天过得极慢。如今这太平日子，过得飞快了，转眼间臣就老了。”皇帝道：“你虽有白发，但还不老，我也不老哩。你到了北平，只管着防务大事，其他琐碎的事安排手下的人去做就是了，不必事事躬亲，休累坏自己。我们还要再享几十年的福才是呵。”徐达道：“多谢上位。”

皇帝说：“徐爱卿待将士如兄弟手足，因此将校们也甘心为主帅使唤。朕从未听说大军中有人上表告发主帅阴私的事。”徐达道：“臣治军一视同仁，不敢偏袒，令行禁止，将校不服臣用兵的薄才，而服臣治军的公正。”皇帝说：“你说得好呵，你做总兵官，能令行禁止，不居功自傲，不贪女色财宝，奖惩公允，少有过失，功臣里如徐爱卿的人不多呵。”徐达听了，有些不安，忙说：“上位过奖了。”皇帝拿起御案上的一封信，又扔在案上，说道：“这是江西按察司的一个书吏写与通政司的信，他在信里说他的上司，按察司的一个副使，在上报朝廷的表文里写了自己的姓名，可他写表文的时候却未穿朝服，是为不敬。”徐达听了十分惊愕，想不起江西地方还有这样稀奇的事，不敢轻易说话。皇帝冷笑说：“写表文呈与朕看，就要身着朝服么？即便穿常服有何不可？”徐达点头道：“上位说得是。”皇帝说：“小吏如此这般搜罗长官的细琐事，用意何在？是下官开罪于他么？还是想从朕这里邀赏？此风断不可长！”徐达道：“上位圣明，此风不可助长呵。”皇帝唤胡政道：“你将朕的手谕付通政司，令按察司主官打书吏二十板，逐出衙门，三年不得录用！”

胡政接了手谕，到宫门外安排其他太监。皇帝端起茶说：“吃茶吃茶。”徐达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皇帝笑道：“如若徐爱卿的军中有小校搜罗你的细琐事，我非斩他不可！”徐达知道皇帝这话的用意，忙说：“多谢上位。”皇帝道：“你这一回去北平，朕没好东西相送，送一个好宝贝与你罢。”徐达一面说“谢上位”，一面揣摩着是甚么宝贝。皇帝问道：“上回朕送的那个吕氏，还称意罢？”徐达道：“甚好甚好，因路途远，微臣让她留在北平。”皇帝笑说：“徐爱卿真个能体贴人。那个吕氏为人憨而猛，只恨体态太粗大些，大将军或许喜欢娇小的人儿罢？年初，宫中又征来一些年轻的宫女，朕再赠你一个细嫩玲珑的女孩儿，是苏州人，能唱曲儿，擅歌舞，日夜好生侍候着你。”徐达有些尴尬，不便说好，又不便说不好，低头在寻思。皇帝笑道：“你是怕谢氏醋意大发，将相国府闹翻罢？不妨，不妨，朕着你后天便出京北上。”

皇帝转头对胡政说：“将徐相国的宝贝领来相见。”胡政说声“遵旨”，就疾步出宫。皇帝与徐达喝着茶，说着闲话。一会儿，胡政领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来了，身穿朱红锦绸褃袄，胸部微丰，眉清目秀，玲玲珑珑。小女孩远远地叩拜，娇声滴滴地说：“民女沈氏拜见陛下，祝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帝笑说：“起来罢，近前来拜徐相国，朕今日就将你赐与他了，做他的妾，日后好生跟着她享受荣华富贵。”沈氏站了起来，凌波微步，来到徐达的一侧，叩拜道：“民女沈氏拜见徐相国。”徐达身不由己站了起来，忙说：“请起请起。”皇帝故意问道：“徐爱卿，你中意不中意？”徐达的脸微微有些红，跪下说道：“微臣谢陛下。”皇帝说：“你早就谢过了，我是问你中不中意。”徐达低声道：“微臣中意。”皇帝呵呵大笑，说道：“即便不中意，你哪里会说。”徐达正经地说：“微臣端的中意。”

徐达拜辞皇帝，领着沈氏一前一后行走。回到徐府，领着沈氏登上大堂，令家丁家将以及大小差役来拜，说是皇帝所赐。忽然听到堂外熟悉的步履声，有人在说话：“老东西，你又看中哪户人家的女儿呵。”沈氏怔怔地看着徐达，徐达低声道：“她在家向来如此，休怕，你称她二姐便是。”谢氏大踏步进入大堂。徐达笑道：“这是圣上所赐。”谢氏大声道：“圣上圣上，你总是一口一个圣上，我看你这老东西总念着床上，不知道你这一把身子骨吃得消不？”徐达道：“二姐你说哪里话了，这是圣恩优厚呵。”谢氏手叉着腰，来到沈氏面前，细细打量一番，说道：“模样儿还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