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邂逅霍金

邂逅霍金

选自1998年8月26日《文汇报》。霍金，1943年生，英国理论物理学家，主要致力于黑洞量子力学的探讨。

自从《时间简史》〔《时间简史》〕霍金所著的科普作品，1988年初版，讲解并描述关于宇宙本性的最前沿的科学探究成果。在中国翻译出版后，知道霍金的人越来越多。青年学人争读《时间简史》，一时颇有洛阳纸贵〔洛阳纸贵〕东晋左思《三都赋》写成后，轰动一时，豪贵竞相传抄，使得洛阳纸价上涨。后来比方有价值的著作风行一时。之势。我没有看过这本书，一则太忙，二则有自知之明，未必看得懂。但我对霍金以高度残疾之身能写出如此经典著作的精神和业绩，却是充溢了深深的敬意。

我知道霍金是剑桥高校的，想不到在来剑桥的其次周就见到了他。

7月15日下午，一位青年挚友约我一起去那家有百年历史的ORCHARD（果园）茶室，走过剑河边时他告知我，傍晚霍金常在这里漫步，有时可以遇见他。于是霍金成了我们的话题，我问这位学西方哲学的博士生是否看过《时间简史》，他说看过，但也没有看完。这使我颇感自慰，我的选择看来是明智的。

六时半，当我们从茶室回家又经过剑河边时，突然我见到前面缓缓驶来一辆轮椅车，上面坐的正是霍金──和以前在照片上见到的完全一样。

车驶近了，我却呆滞了，是仰慕，是震惊，是注视，是深思；都是，或许都不是──在他经过我身边的那段时间我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目送着他静静地过去。

这是一个弱小的身躯，稍向右侧倾斜地靠在──或者说是被安放在──轮椅车背上。除了他的目光，好像见不到他有其他动作。他的目光显得异乎寻常，可以看成极度冷漠，也可以视为显示着超常的魅力。我想走上前去，又下意识地摸着照相机，但我既没有移步，也没有拍照，连拍一下他的背影的念头也很快被自己否定了。

或许是霍金独特的形象震撼了我。对于这样一位随时面对靠近的死神却依旧像超人那样奋斗的人，对他的任何干扰都是一种罪恶，更不用说任何新奇的举动或过分的热忱表现。

或许是四周的人感染了我。当霍金经过时，一切都是那么安静，相识他的和不相识他的人都毫无异样，就连照料他的老护士也不靠近他的轮椅，只是静默地跟随着，大家都敬重他作为一个正常人的生存权利。

霍金的轮椅慢慢消逝了，就像路上多数过往的行人一样。

霍金是不幸的，他在风华正茂时遭受了罕见的疾病，要不，靠着他的才华和毅力，他完全能为人类作出更杰出的贡献。

霍金是幸运的，他生活在一个人的价值得到充分敬重的时代，他也生活在一个科学技术高度发达的时代，要不，他如何能完成他的著作，如何能接着他的生命和工作？他的轮椅上装满了大大小小的机械和电脑，他的身前就有显示屏和特别的键盘，这是IBM公司专为他设计制造的，所以他才能自如地操纵轮椅，才能传达自己的思维，才能持续他的生命。

我更庆幸霍金生活在剑桥，他完全可以像常人一样生活，不必随时面对镜头、鲜花、握手和掌声，不用应付集会、宴请、报告和表彰，因为大家都懂得个人的价值和时间的珍贵。

愿霍金在安静中度过他不平凡的一生，更愿世界上其他“霍金”能像他那样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