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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藤花开的季节

“起先的起先，我们都是孩子，最终的最终，渴望变成天使”，不记得从什么时候，我的耳朵总能从学生的口中捕获到这样的几句歌词，后来听的次数多了，百度一下之后才知道，原来这是一首校内民谣，名字叫《北京东路的日子》，词曲作者是南外的高三的学生，唱的是对逝去的中学生活的缅怀。

每年的春末夏初是离别的季节，当游廊上面的一串一串的紫藤花开的时候，一批学生去了工业学校，起先自己崭新的生活，这是离别的序曲；当窗外的合欢树吐出粉红色的扇形的花瓣的时候，考上中学的去上中学，考不上的另谋出路，这是离别的尾声。那天上午是到工业学校报到的日子。我站在楼道里，朝窗外望去，几辆大车缓缓开进校内，停在了门口的广场上。“当某天，再唱着这首歌，会是在哪个角落；当某天，再踏进这校内,会是哪片落叶，掉进回忆的流年”，熟识的歌声散入春风里吹进我的耳朵。我回过头来，歌声是从四班传出来的，声音低沉的像海鸥在乌云与海浪之间飞行，又像是暮春的风吹过翻滚的绿油油的麦浪。在这个离别的时刻，这样的歌谣会唤起每一个人内心最美妙的情感，我想此时此刻每个人内心肯定松软的像月牙湖畔嫩嫩的细柳枝，而眼睛肯定是红润如桃花挂满了早晨的露珠。

有的时候，你不得不承认歌曲的力气，它能让一个人的心情一下子陷进去。在一个春意盎然的四月的上午，阳光透过紫叶李叶间的缝隙洒在地上，柿子树的嫩叶起先在空中伸展，天空中到处漂浮着刚刚从枝头洒落的杨絮，当《北京东路的日子》这首歌犹如澄澈的流水缓缓地流淌过来的时候，我的灵魂仿佛脱离了肉体，是水底软泥上的一棵沉吟的青荇，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如睡莲般醒悟了。

记得一位老老师说过，初四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每年都会送走一拨学生，又会迎来一拨学生，就像窗外的合欢花开了落了，来年又开了。花开花落一年又一年，就这样老师的青春也老去了。

去年照毕业相，走在最终的是志林，她从河北刚好赶回，没有错过最终的合影，这让我颇感欣慰。站在门口目送她离开的背影，我的鼻子酸酸的，和别人，或许会在人生的下一个路口相遇，而她，就要离开山东回河北老家了，从今以后或许就再也不会见面了。她是我教过的最好的学生，她当得起全部的赞美之词。又想到，四年前初为人师的我，把这一级学生迎进校内，四年后，又目送他们一个个地离去，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失落感覆盖着全身，我低着头回到了教学楼，从一楼走到四楼，仿佛四年一样漫长。回到教室，看着空荡荡的桌椅，还有后黑板上的一行隐没在同学们的签名后面的大字：那一年，我们组团上中学。我的眼眶湿湿的，虽未尽如人意，却也无愧于心了。

送走了他们，我的第一级学生，我最终可以卸下心理的重负教书了，这让我长舒了一口气。这几年在毕业班呆的久了，离别见得多了，心好像也快麻木了，即使是泪奔的场面，我也能够HOLD住，这就像医生一样，见过的死亡过了，即使是最亲近的人离世，他也能做到镇静自若。

昨天，在四班上课，在《卡农》的旋律中，念了念各小组推举的优秀作文，韩昆昊同学的作文中有这么一段话：

“一个要离开的同学说，快要走了，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们为大家唱一首歌吧。说罢，教室里响起《北京东路的日子》的熟识的旋律，他们手挽着手背向我们，一起哼唱起来，慢慢地，声音越来越小，看不到他们的表情，只看到他们的背影在轻轻颤抖”

教室里寂然无声，有的同学将头埋在书本里，看着这群满脸青涩的孩子，我半吐半吞，最终没有说出内心的隐私：一个春天的上午，一个正在老去的80后，站在教室的门口，听着这首属于90后的歌谣，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脸上滑过一滴冰凉的液体，一种莫名的悲伤从他的每一处毛孔冒了出来，而窗外，正是紫藤花开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