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润文学奖-散文组负责编号稿.pdfVIP

避雨水月庵

这一次去青秀山，原本的打算，是从北门进去，往西南走，转一圈，就又从

北门出来。可是，在车上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不，过了头，又到了西

门，只能从西门顺着人群走，枉走了许多路。

从西门进去，沿友谊长廊，过状元泉，到水月庵，经古道，登龙象塔，由雨

林大观转一圈，再经西门出去，那已经是去年元旦的事情了。没想到，今天又重

复了当时的路线，只是雨林大观没有去，因为下着小雨了，而且天气渐暖，虫蛇

都醒了，活跃起来，一个人，怕在吓掉了魂。

上次来，是和兄旋一起的，也到了水月庵，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不大正

式，没有进。他在门外候着，我是独自一个进去的。院里的菩提树，我记得，许

多落叶，黄蝴蝶，一个个落了，落在下头，风来也不动。正是近暮的时候，人也

没有什么，廊下的尼姑，端坐着，闭了眼，嘴唇微微动。廊后的竹林，有点落叶，

偶尔的，窸窸窣窣，打在瓦上，轻轻的划声，低声窃窃。我在报恩堂门前站了一

下，时有一二片，从檐角飘进来，落在青石的地板上。竹的鸟鸣，声声清脆，

像山间初发的，还有微寒，透彻到达骨头那种，滴在山石上，不多，断

断续续，点点滴滴，空谷绝响。报恩堂在一角，也不大，有点暗，阴阴凉凉的，

地藏黑着脸，报时的板声响起了，我在大殿面前走了一圈，左右都没有了人，

一片寂静。一朵很大的黑云奔过来，扎在了小小的庙庵上头，向四周散开，压住

了竹林、菩提树。那一个个微动的嘴唇，我不敢多看，庄严的佛像，我也没有拜，

赶紧跑下楼出去。在这清净孤寂的山林寺宇，山风都是清寒的，不知不觉，往你

的身上爬，千万的细虫子。那种温度像春还没有结时候束，凌晨冷醒，没有

一点血丝。人语也不能高声，出了门，幸好，我哥还在那里，等着我。

这一次去，本不想走旧路的。正是阑珊的时候，又近暮了，天气阴阴的，

青青欲雨，风揽落红，一路下去，都与前次很相似，却只是我一个人。一，

返回西门、出去的人多，都出门回去了，越往深处，人越少了。道两边的榕树将

道路盖住，有时候有点积雨滴落下来，打在柏油，溅起来，很大的一声，是

碎了，一片冰心。一两棵木棉，花早就落尽了，一只松鼠在上头，趴在枝

头，孤独地嘶叫，求偶吗，嘿，还是一只嗓子哑了的小伙儿，叫太多了。

过了松涛路，沿着小道进去，雨开始大了，贴着树走。花圃里耘草的阿姨，

收了锄，斗笠，匆匆而去。那些撑着伞的男女，依偎着，跑得快，一下子只

剩下我踩着落花，簌簌的声响，清脆。沿着树，没想到，又到了水月庵，门前，

一只湿了毛发的公鸡，蜷在庵门的对联下，单脚站着，瑟瑟发抖，如同我。我进

去山门，在门下抖抖身上的雨，微鞠了一躬。

庵里仍是一样的布置，院下一样的青苔，攀到桌椅的半身，只是两树菩提，

长得茂盛些，一头秀发，的新叶，落叶一点也没有，种种事物皆相似，都没

有大的变化。下起了雨，一点淡淡的清寒，穿着短袖衬衫，我不太习惯。院里的

小水缸，渌水荡漾，莲花可又长起来了，不过只开了一朵，其他的都躲着，不敢

出声。苔藓爬上水缸，在水缸浮雕的神佛上咯咯地笑，傻傻地。灰灰的水缸，年

迈的老头儿，春天来了，还穿上绿色的小夹袄。莲间的小雨点，是禅房窗台背后

的小白猫，在阴阴的窗棂后面，水灵灵的双眼，盯着我，我不知道如何是好，似

乎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它是还记得我？觉得我这次少了些什么，多了些什么，

准有异样。

走下山门的台阶，风大了些，一张悠悠的翻几个跟斗，落在我的脚下，

上头有一点点青色的颜料，我捡起来，环顾一周，西边菩提树下的石桌、石凳上，

时而一二点雨滴穿过千重的绿叶掉下去，在青石板上开出一朵好看的花，晶莹剔

透。微微的笑，舒缓的睫毛，白皙的脸蛋，一个趴在上面，用背护着，在那

里作着画，斜对着桌侧一尊小和尚的青石禅像。小和尚蹲坐在地上，扭着头，肥

嘟嘟的脸蛋，手握着小念珠，一条腿曲着，把念珠放在上头，憨憨地笑，青苔漫

到半身，背后有一株准备开的玫瑰，孤零零的一枝。

小姑娘十吧，最多也就二十出头，时立起身来，侧开身端详一下，用左

手整理一下水尖，又坐回去，继续画；也或微张了嘴，低下头轻吹画，鬓发

低垂下来，风轻轻抚着，温柔的手；双眼，没有抬起来，或是单眼皮吧，那

最好看了。我轻轻走过去，没有打扰她，悄悄从她后面放下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