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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像时间一样古老的月亮

?博尔赫斯在《诗艺》里曾经提及隐喻的问题,他特地谈到“月亮”这个意象。波斯人把月亮称呼为“时间的镜子”,他觉得这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比方——“首先,镜子的意象带给我们月亮光亮却又脆弱的感觉;其次,我们在想到时间的时候也会突然忆及,现在所观赏的这轮明月是相当古老的,充溢了诗意与神话典故,而且几乎跟时间一样的古老”。

???一代又一代人心中的怀疑也是古老的:吴刚为什么年年要砍树,那棵树为什么总是砍不倒?嫦娥为什么总是躲起来,她为什么不抱着玉兔出来阻挡吴刚呢?

???我不知道别人的父母会编出什么样的答案给自己的孩子。现在想来,答案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永不忘却的记忆至今依旧鲜活清楚。

???我喜爱那样度过的中秋:赖在木榻上,看着空中高悬的皎月,在父母指引下似懂非懂地指认,这是桂花树,那是砍树的吴刚,想象着嫦娥和玉兔在月宫里徜徉的样子。缺衣少粮,但我可以在穷苦和月光之间欢乐地穿梭。间或会有月饼,也是少得可怜,一家人坐在月光里分食却其乐融融。

???假如时间可以倒流或者停顿,我情愿回到这样的童年。因为有神话的中秋总是美妙的,让人过了还想过,所以每年都有盼头。不像现在的孩子,第一年听的是嫦娥奔月的神话,其次年看的就是阿波罗号登上月球的画册。随着科技越来越进步,月亮早已失去了其古老而神奇的魅力,成为一枚只有淡薄空气荒芜无边的球体。

???被神话喂养着长大的我们,如今已步入中年,离神话越来越远,离现实越来越近,及至陷入生活的泥沼不行自拔,经常感觉物质富足人却乏累,行走起来如宇航员登月,脚步虚浮,心里总是急慌慌的不稳实担心定。好像只有夜深人静之时,才有机会梳理自己凌乱的羽毛,回望身后恍然而过的时间。

???假如能够换回父母的青春,我宁愿自己不要长大。看着父母老得这么快,我越来越胆怯 他们有一天离开我。这种心情带点孩子气,但又特殊剧烈,尤其在我的父亲生病以后。

???请假赶回家,就是希望能陪父亲安度最终一个中秋。自六月发觉他的肠癌恶化转移,我们就起先了一场与死亡争夺时间的斗争,想尽方法来持续他的生命。

???印象里,全部中秋前后的月色都该是好的,难得有下雨或阴沉的天气。这是天公作美。今夜月色真的很好。惋惜父亲看不到,他已不能行走,只能静卧在床上。此时月光倾斜,照在后窗上,像空中探向人间的云梯。它是来传递神谕的吗?给父亲喂了一小碗稀粥后,我走出房间来到门前的空地上。仿佛一夜之间,夏虫的合唱随着节令的更替而消逝了,白天的喧嚣也渐渐被月色洗净。今夜,该是万户团聚赏月享福的时刻,远处灯火衬托之下,不知有多少张华蜜的笑脸正在仰视中谈笑自若。夜被月光点亮,但即使光明着,这月光终究还是清冷的,它抚慰着我的身体,我感觉不到暖和,反而有了些微的寒意。在我的四周,经它投射到地上的暗影也都是冷的,冷的棱角,将月光划成碎片。我打了个寒噤,返身回到房里,和哥哥们一起围坐到父亲身边,为他切开一块月饼,喂他吃,陪他说话,像儿时那样,一家人蜂拥在一起。

???这是多少年难得再现的情景?我已记不清了。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在我离家之前,哥哥姐姐早像蒲公英的种子,漂浮到祖国各地。我是16岁离家外出读书、工作的,自那以后,几乎每年中秋都是在异地度过。家里只剩父母二老孤独地消磨时间,我们能做的,顶多是打个问候电话,有时候忙起来,甚至连电话也遗忘打。好在父母对孩子的宽容是无穷无尽的,从来没有指责,只有关切和承受。多年来,我们更多关注的是父母身体的健康,尽情享受着父母恩荫的同时,却忽视了老人脆弱的心理也亟需抚慰。当父母身体出现问题的时候,我们好像才瞬间长大,惊觉到父母老了,他们早该得到子女的爱惜和照看。

???今夜的相聚,是对全部光阴亏欠的弥补,是迟到的孝敬,是为貌似圆满的月亮再画上一笔,是实实在在的奢望,想让父亲看到十六的月亮比十五的月亮更亮更圆。

???古今中外,吟哦月亮的文字数不胜数,对美妙的憧憬和追求,酝酿出了新颖的月亮文化。无论是古希腊驾着月车的塞勒涅,还是中国携玉兔奔月的嫦娥,她们都是女神,是美的象征。生在中国这样一个古老文明的国度,自小浸淫在唐诗宋词的熏染之中,“举头望明月,低头思家乡”,隔壁邻居家两岁的娃娃张口都可以来上这么两句。只要你突发奇想,每一个人都可以为月亮戴上一顶皇冠。

???相较于太阳来说,月亮是主阴的,但也是不行或缺的,就像生活,恒久是一体两面,悲喜同在,生死共生。我们的认知有限,在不同的年纪有不同的偏爱。年少时,喜爱在月夜里追逐嬉闹,无忧无虑;年轻时,喜爱在月光下谈情说爱,为赋新词强说愁;到了中年,月色再浓,也觉得比目光清浅,她普照大地,没有给谁多一点也没有给谁少一点,她或许冷漠,或者更像一个普世的圣者,终究与我们葆有太远的距离。神话犹在,但心中的追问已荡然无存,人世全部的困惑和苦恼都已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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