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琐事闲录》张畇著李云龙校注前言.doc

前言

李云龙

《琐事闲录》及其续编，清嘉庆己卯科（1819年）举人、从二品通奉大夫张畇（字林西）著，刊刻于清咸丰元年（1851年）。张氏后裔张海燕先生于2017年2月在天津图书馆查得原始版本，并购下复制版权，2018年7月特为景县历史文化研究会会长邓文华先生设计复制纸质版。

《琐事闲录》及其续编属笔记小说，记载了清嘉庆朝至咸丰年间的故事，涉及官场百态、民间世俗万象、宗教医药等方面的信息。该书写人记事，顺笔直书，不求文饰，夹叙夹议，可读性强，且文笔凝炼，惜墨如金。近四百篇文章，篇幅最长的不过三四百字，短的只有三二十字，所记人事，均现表情、形态，呈立体感，给人以文学的温润和享受。

张畇历官河南中牟县、上汎县县丞，封邱县知县，归德府商虞通判，开封府下北河同知，河南武闱提调官，彰德府知府、开归陈许兵备道，河南粮储盐法道，河北三科乡试入闱提调官，盐运使。丰富的阅历和平民意识，成就了这本书的底蕴和风采。

张畇在他的著作中，真情地书写了他的家乡友朋族亲的方方面面，有少年时的记忆，青年时的奋斗，也有老成持重对社会对家族的诸多沉重的认知和分析，其中以《拆楼戏》为最。他的聚族之村前枣林，有东西三里长街，街巷皆亭台楼榭与青砖瓦舍，街外更有前后大楼和枝荆寨，更无一间蓬屋草舍，在这样富丽堂皇的族居村庄中，忽有十几个或几十个小儿嬉戏：多将鞋只堆貯，群相夺取，名曰“拆楼戏”，人们皆不以为然。谁知其后不数年间，果皆家道中替，屋宇拆售一空，三里长街空空落落了，天道使然吗？只有留给读者。更有作者胞叔，无端耗尽自己数顷良田及产业，又出嗣别支去继承绝后者数倍于之前的良田财产，后依然荡尽，落得个“水尽鹅飞”的题目，最后只得再回头依赖这位姪子。

捐纳制度在清朝是一个很重要的制度。它始于顺治朝，完备于康雍乾三朝，冗滥于咸丰、同治两朝，终于宣统朝。它存在了二百多年，对于清朝的社会政治，尤其是晚清的社会政治、经济、文化产生了非常广泛而深刻的影响。

清朝统治者打着用儒家道德规范治国的旗帜，并用科举考试选拔任用官员来收拢占人口大多数的汉族中的知识分子。另外用捐纳制度，把汉族中的豪强地主和朝廷捆绑起来，使他们出钱为子弟买官合法化，正大光明地同科举并行，便结成利益共同体。但豪强地主们从自己肋骨上剔下来的真金白银，为子弟捐官也打自己的算盘：一是也能光宗耀祖；二是当了官，权势并用，可以把捐纳之钱成几倍或几十倍地捞回去。书中具体书写了发生于嘉庆、道光年间的一次又一次的旱灾、蝗灾和水灾，其中尤其是黄河决口给老百姓带来的无尽灾难，各种灾害的连年发生，使饿殍随处可见。而给人民带来巨大经济负担和灾难“河工”署厅，却成了官宦大肆捞钱的肥差。《宦囊》写道：“东河河员积宦囊者颇伙，不数年率皆衰落，予久闻此语，即自丙戎到工以后二十余年所见屡矣。吴相圃先生，家资数十万，屡充星使膺总制，积囊益厚。戊子霜节，亲见其哲嗣来托钵。某观察莅豫省已有年，正值极盛时，自然之利，亦闻颇治生产，相传婢仆尽以金珠为饰，珍玩亦搜罗极富。其后人竟至不继，典质几空，糊口颇甚拮据。他如某司马，庄田半为黄水冲没，各处市廛亦渐亏折。某别驾於道光十年由河厅引疾归，闻回籍时携资二十余万，未数年，其子侨居豫省，不时质贷。此外所见者指不胜屈，约皆十余年而败。因悟，宦场不宜厚积多金，如有余资，当及时行善或捐资助饷，犹可绵长。否则，徒益子孙嫖赌资也！岂独河工为然？”

岂独河工为然？点出了官场众生相，无论捐纳还是科考为官，都成了推动大清王朝走向衰亡的有生力量。世间的溃败都是由内而发的。

清朝后期的腐败没落，先自全社会中上层的奢侈靡烂露出表象。书中《风气奢》《饮馔奢》《暴殄食物》《南阳缣》《鸦片烟》等篇，笔尖指处，尽是中上层的奢靡无度，相互叠相攀比，吃穿用度，奢侈豪华且花样逐年翻新，各级官员率先垂范，与民间豪绅比肩豪赌和吸食鸦片，全社会污浊腐烂之气令人发指。

吃穿住行上的奢侈无度是外像的腐败，而社会心理、道德人性的滑坡则是掏空了社会的基石。张畇忧国忧民之心，隐于一篇社会习惯心理的短文——《京师习俗》:“京师习俗，市井之间最尚强悍。设遇凶横残忍、高出己上，迥异寻常者，转又俯首敛迹。赵如松少尉尝述：‘其幼年在部中充吏时，偶与人互殴，因其人力大，鸡肋颇受老拳。后得势咬其耳，立断，嚼而食之。其人不惟不怒，转俯首谢过，且愿结交。’习俗之恶，胡至于此！”这是张畇向全社会发出的提问，如果恃强凌弱却又甘当强悍者的奴才，成为社会主流，将会怎样……

就在张畇刊刻本书后的49年，历史给他作了回答：八国联军侵略并瓜分中国。1900年8月3日，从天津出发，进攻北京的八国联军人数最多的是日军，8000人；第二是俄军，4800人；第三是英军，3000人；第四是美军，2100人；第五是法军，800人；第六是奥地利军，58人；第七是意大利军，53人。当时，还有7000名德军在海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