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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是人非情更凄——李清照《南歌子》赏析

物是人非情更凄——李清照《南歌子》赏析

朱守春

南歌子

李清照

天上星河转，人间帘幕垂。凉生枕簟泪痕滋。起解罗衣，聊问夜何其？翠贴莲蓬小，金销藕叶稀。旧时天气旧时衣，只有情怀，不似旧家时！

【赏析】

李清照的作品以南渡为界，前期作品所写愁情，大多为“一种相思，两处闲愁”“薄雾浓云愁永昼”之类伤春怨别的儿女情愁，格调清丽新颖、委婉细腻。南渡之后，由于国破家亡夫死的经验，使她后期的词作充溢了“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浓重伤感情调，表达了对故国旧事的深情眷恋，情调凄婉，深厚哀怨。

这首《南歌子》正是李清照南渡丧夫后写的一首秋夜感怀之作，抒写了凄凉身世之感和孤独愁苦之情。

上片写秋夜独眠的悲凉。

首句以景句起，“天上”“人间”对举，一动一静，写出了夜的深厚，文笔曲折，不言孤独而孤独自现，看似安静无波，内中则暗流汹涌，大自然生生不息的改变，以及自己生活的孤寂、沉闷的感叹，夫妻死别之悲怆，尽含其中。

“凉生枕簟泪痕滋”，“凉”字不仅写出了夜的清冷，更写出词人内心悲凉的感受，孤寂凄苦之情移于物象，将一股思念丈夫的极其幽深难言之情渗透在凉枕与泪痕之中了。

“起解罗衣，聊问夜何其”中“聊问”指“且问”；“夜何其”，夜到了何时；“起解”二字可知从前词人和衣而卧，不仅表现出词人不耐孤苦情思的袭扰和啃噬、实在不愿入衾独眠的心情，而且与上句中的“凉生”（心理感觉）、“泪痕”（视觉形象），下句中的“夜何其”（话语）一起极其生动地描绘出词人的哀痛情态和困难心理，给人一种时间的绵延感。

下片写睹衣思昔的怅惘。

“翠贴莲蓬小，金销藕叶稀。”这句接应上片中的“罗衣”，描绘衣上的花绣，词人运用谐音双关的手法宛转言情，“莲”与“怜”谐音，即爱的意思；“藕”与“偶”谐音，暗喻夫妻成双。可是现在物是人非，当年的衣物还在，而相伴的人却不在了，所以在词人的眼中，“莲蓬”小了，“藕叶”稀了，这是一种以深挚的情爱为心理动力的视象错觉，这种心理的奇异改变，不仅暗暗表达了以往的爱情已飘然逝去，如今孤叶独存之意，也委婉而深厚地流露出词人的内心伤痛与孤苦之情。

“旧时天气旧时衣，只有情怀，不似旧家时”，卒章显志，以极寻常的口语，字字悲咽，直揭全词的中心：以前和丈夫在一起，也是这样一个秋夜，穿的也是这件罗衣，但那时，夫妻恩爱相处，心情是何等欢畅，与今晚伶仃孤苦的恶劣情怀相比，真有天壤之别了。三个“旧时”的叠用，作者不直说今日情怀之恶——“情怀不似旧家时”，先用种种事物的不变——“旧时天气旧时衣”来衬托“只有情怀”的异变，不仅与上片“凉生枕簟泪痕滋”遥相对应，更干脆抒发了词人物是人非、情何以堪的无限伤感哀怜之情。

这首秋夜感怀之作上下两片紧密连贯，词境层层推动，连接特别自然，婉曲有致地抒发了词人国破家亡、物是人非的无限凄凉之情，将学问女性那种深厚、细腻、真挚、内向的性格表现得深婉动人，极有情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