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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花蕾深处的伤

从主题上看，《公民凯恩》是非常复杂，所以在这短短的篇幅里只

能扼要地说明其中的某些主题。像威尔斯的其他大多数影片一样，《公

民凯恩》完全可以用《权力的气焰》这个片名。他特别欣赏与古典悲

剧和史诗有关的传统主题；一位社会知名人士由于傲慢和骄横而垮

台。权力和财富使人堕落，而堕落则吞噬权力和财富。头脑简单的人

往往幸存下来，但是他们受到严重的伤害。威尔斯声称：“我所扮演

过的所有角色都是不同类型的浮士德。”他们都出卖了他们的灵魂并

遭到失败。

威尔斯关于邪恶的辨别力是成熟的和复杂的。但不是传统化

的。他是他这一代少数几位探索人类阴暗面而不求助于简单化的心理

学或道德说教的美国电影导演之一。尽管他的世界必然要毁灭，但是

充满着模棱两可、矛盾和短暂的美好时刻。威尔斯认为自己是一位道

学家，但他的电影从来不是自命不凡或假正经的。《公民凯恩》不是

进行表面上的谴责，而是为清白的丧失而悲叹:“世界上几乎所有严

肃的故事都包含着死亡和失败的故事，”威尔斯声称。“但是在这些故

事中，失去的天堂多于失败。对我来说。失去的天堂是西方文化的中

心主题。”

如果不是简单明了的按时间顺序叙述一个故事，就会既有所失

也有所得。所失的是任何按传统方式叙述故事所引起的悬念，即主人

公希望得到什么和他或她将如何得到？在《公民凯恩》中，主人公几

乎从影片一开始就死去。我们不得不根据其他人的观点来拼凑他的一

生。这种多重叙述的手法迫使我们去评价每一位叙述者的倾向性和偏

见。《公民凯恩》也是他们的故事。

影片中有五位不同的讲故事者，每个人讲一个不同的故事，甚

至在事件交叉时。我们也是从不同角度来看这些事件。例如，利兰关

于苏珊初次登台演歌剧的描述带有对她屈尊降贵的色彩。她的表演主

要从观众席上观看的，而利兰正坐在其中。当苏珊描述这同一事件时，

摄影机主要在舞台上拍摄，影片的调子就不再是喜剧的而是痛苦的。

威尔斯的叙述手法有点像多棱镜：新闻短片和五位被采访者对

于同一事件分别提出各自的看法。新闻短片扼要的介绍了凯恩社会生

活的几个重要方面。撒切尔的描述受他绝对相信有钱有势者道德高尚

的偏见的影响。伯恩斯坦的故事充满了他在年轻是对凯恩的感激和忠

诚。利兰持有一种比较严格的观点：他根据凯恩的实际所作所为而不

是他的言论来评价凯恩。苏珊是这些讲故事的人最大的受害者。但是

她也是最富有同情心和最容易动感情。管家雷蒙德自以为知道的事情

比它实际知道的多，但是他的闪回镜头仅仅结束了汤普逊的调查。

影片中含有十几个象征性的主题。其中有一些是技术性的，例

如影片中占多数的仰拍镜头，另一些则更多的涉及到内容，例如我们

能够看到凯恩之前摄影机必须穿越的一系列障碍物。还有寂静、衰败、

老年和死亡等始终存在的主题。影片中最重要的两个主题是玫瑰花蕾

和段落主题。

玫瑰花蕾结果原来是一件凯恩童年时所喜爱的东西。学者们和

评论家们为玫瑰花蕾争论了几十年。威尔斯自己把它说成是“廉价的

弗洛伊德学说”—一种适用于童年期天真无知的象征。弗洛伊德的观

点广泛流传于四十年代的美国电影界，尤其是关于儿童青春期前期生

活对决定其后来性格的重要作用的观点。

但玫瑰花蕾也是一种比较一般化的失落象征。试想，凯恩从小

失去了父母，有一个银行家抚养成人。他失去了年轻是要成为出版商

的理想，他为竞选州长时遭到失败，他失去了他的第一个妻子和儿子。

他为苏珊成为歌剧明星的努力遭到了失败。他失去了苏珊。因为这不

仅是一个目标。甚至不仅是尹甸园式天真无知的象征，所以向观众揭

示玫瑰花蕾的含义产生强大的感情冲击。

段落主题给认为任何简单的词都能说明某种复杂个性，这种幼

稚的想法起陪衬作用，在整个影片中，我们看到的是暗示单纯、反复

和整体的片段形象。这种主题的例子是拼板玩具、大量柳条箱、盒子

和工艺品。这部影片本身的结构也分成几个段落，每一个叙述者只为

我们提供部分情景。在影片结尾雷蒙德的闪回镜头中，上了年纪的凯

恩在发现一只玻璃球时低声说着玫瑰花蕾。恍恍惚惚地走过一条走

廊，手里拿着这只玻璃球，当他经过一组护墙镜时，我们看到他的形

象被无限地重现，这些镜子中都是凯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