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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叶搭饼

邓宗良

①秋天的一个傍晚，帮外公晒了一天花生的母亲回家了。母亲双手在胸前拽着肩膀后面有点儿沉的麻袋，费劲地从狭小的门口挤进来，身后的夕阳余晖勾勒出柔和温暖的轮廓。伴着母亲一声重重的喘息，麻袋搁到了地上。母亲说：“花生有了。”有了花生，母亲又从集市上买回红片糖。

②就是这样，大半年时间里，母亲不紧不慢地准备糯米、花生、芝麻和红片糖，这些都是做叶搭饼不可缺少的。那个年代，一年到头，再没有比叶搭饼更让孩子们期待的透着仪式感的香甜食物了。

③祭灶过后，母亲就到有石臼的邻居家春泡了一夜的软糯米，春热锅里翻炒过的香气扑鼻的花生米和黑芝麻。那几天，此起披落的石臼声响通宵达旦，小镇睡得安详又踏实。这富有节奏的声响低沉、执着，仿佛耐心地打扫着小镇所有角落里的寒意，召唤春天快点到来。沙陶盆里的糯米粉和着热水，母亲使劲地揉成黏黏软软的一团，掰下一小块，在手里捏成个小碗状，塞进馅料，边捏边转动着收口，然后放手心，两只手掌合起来轻轻一压，成了扁圆的饼子，两面贴上菠萝蜜叶子，凑足一屉就可以放进锅里蒸熟。

④蒸出来的叶搭饼上，菠萝蜜叶子从翠绿变成了金黄，也平整了许多。刚出锅的叶搭饼，叶子和饼皮很难剥离。晾凉后，轻轻揭开叶子，白玉般的饼皮上留着叶脉清晰、细致、千变万化的线条。一直到现在，也没有见过比它更美的饼皮了，这不是哪个能工巧匠能做得出来的。饼皮上的叶脉线条，深深浅浅，弯弯曲曲，藏着菠萝蜜的缕缕香气。

⑤叶搭饼装满两个竹篮，吊挂在房梁下。叶搭饼实在不多，要吃到元宵节，看上去不可能，母亲却做到了。竹篮很高，孩子们够不着，但搬来个凳子，还是可以取到的，只是孩子们不想这么做。母亲看着孩子们不时瞟一眼竹篮，心里一阵酸楚，她只是轻声说：“一点儿一点儿地吃才香呢。”连她都觉得这不是个让人信服的理由，又补上了一句，“反正迟早都要进你们肚子的，别人不吃。”真的没有见母亲吃过一个。她只想着到了元宵节那天，自己家的孩子跟别人家的孩子一样，小手里也拿着一个叶搭饼。

⑥春节前，邻居之间总是要走动的。当然不能空着手去，于是叶搭饼就成了最合适的，也是约定俗成的伴手礼。叶搭饼被装到小小的竹篮里，每走一家，就给人家送上四个或六个，人家收了两三个，又还回一两个。随着送礼回礼，吊挂竹篮里的叶搭饼多了一些口味，这让孩子们喜出望外。过了元宵节，叶搭饼差不多就吃完了。剩下的最后几个，真的是格外甜美。元宵节那天的小巷里，孩子们手里攥着叶搭饼，一只一只地放着小小的爆竹，母亲的眉头舒展了许多，轻盈了许多，一整天都挂着笑意，显得年轻了不少。

⑦长大后，离开了家乡。每逢回家过年，除夕夜里，饭桌摆着叶搭饼，几乎没有人动一下。年夜饭的丰盛，是过去做梦也想不到的。母亲慢慢变老了，后来腰驼得比当年的外婆还厉害，没有气力做叶搭饼了。这时母亲可以吃到叶搭饼了，但她只剩下几颗仅能上下咬合、勉强吃鱼肉的门牙，吃叶搭饼已是力不从心。真想手里再有一个母亲做的叶搭饼，让我一点一点地揭开菠萝蜜叶子。饼皮上的叶脉印痕，依然深深浅浅、弯弯曲曲，藏着往事，沁出母亲的温暖。

《文艺报》（有删改）刊载时间：2023年7月）

【导语】这篇文章通过描写母亲制作叶搭饼的细节，展现了浓厚的家庭亲情和母爱的伟大。文章采用时间顺序，从准备材料到制作完成，再到与邻居分享，直至后来母亲无法再制作叶搭饼，层层推进，细腻感人。作品中的叶搭饼不仅是儿时的美味记忆，更成为连接亲人间情感的重要载体。语言描写细腻而生动，如第四段“白玉般的饼皮”一语，将饼的美感和母爱的温暖表现得淋漓尽致，唤起读者的共鸣与怀旧。

11.选文按照时间顺序，围绕“母亲叶搭饼”写了多个生动感人的回忆片段。请根据文章内容，将下面“叶搭饼的时间轴”补充完整。

时间

大半年的时间里

祭灶过后

叶搭饼蒸出来后

（3）

长大后的除夕夜

内容

（1）

母亲制作叶搭饼

（2）

带着叶搭饼与邻居走动

母亲无力制作叶搭饼，吃叶搭饼也力不从心

12.本文描写细腻，语言优美，富有表现力。请根据要求赏析第④段画波浪线的句子。

晾凉后，轻轻揭开叶子，白玉般的饼皮上留着叶脉清晰、细致、千变万化的线条。（从修辞的角度赏析）

13.第⑤段，母亲看着孩子们不时瞟一眼竹篮，为什么心里会一阵酸楚？结合文段，分析原因。

14.文章以“母亲的叶搭饼”为题有什么作用？请结合文章内容简要分析。

【答案】11.（1）母亲准备制作叶搭饼的材料；（2）母亲看着装满叶搭饼的竹篮，轻声安慰孩子们；（3）春节前

12.句中运用比喻的修辞手法，将做好的叶搭饼饼皮比作白玉，生动形象地写出叶搭饼晶莹的样子，表达作者对叶搭饼的喜爱。

13.①叶搭饼要一直吃到元宵节，家里条件艰苦，饼不够吃；②母亲心疼孩子，心里内疚，觉得亏欠孩子；③母亲希望在元宵节那天自己的孩子能和其他孩子一样有饼吃。

14.“母亲的叶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