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醇厚和尚的

以前的一个上司，已近不惑，却面如青笋，我俩那时在一起，就像两个刚出校门的学生。当时我们在做一个文化项目，卖一部国产片子。

坦率说，国产片，挺难。何况，一个是外行，一个是新手。

有一天，听说有个外国发行商到中国，有可能会买几部中国片子。我们没有任何时间和条件做打算，就贸然到了那个人的宾馆，当时他在一间会议室里等人，我俩冲进去没有经过介绍就告知他我们有一部片子想卖给他。那个外国人很客气地告知我们，这项业务他托付给了一个中国人，他告知我们这个人的电话。这个中国人也许有五十几岁的样子，在他那里，我一看到他桌子上的一大堆的资料就有些气馁了。他对状况一作介绍，我根本就不再抱有希望。我特别惊讶，我的那个上司竟然报出一个相当惊人的价格。

后来上司就回深圳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虽然我还在持续不断地和那个人联络，已完全是性格使然。那个人问过我许多东西，我们的成本是多少，我们的管理费是多少，等等，因为我不知道上司和他联络会如何讲，所以讲的就都是实话。上司因为不知道我会如何讲，讲的也是实话。有一点至今也很惊奇，为什么当时我和上司几乎没有就这件事做过任何说法上的沟通。

特别让人意外的是，这个合同竟然签下了。上司大喜过望，到北京请那个人吃饭。那个人饭间笑道，你们两个很厉害呀。上司也笑道，哪里哪里，一看就看得出，我们两个书生气太足了。那个人道，所以才厉害呀。

人有七种武器，有的人聪慧，有的人狡猾，有的人打生铁，有的人算八卦，都没有关系，有实力的人都会懂得用法子去应付，能干的人法子多一些，好一些，不能干的人差一些；只要他让你知道他是什么人，让你看清晰他的拳脚和意图，这就行了。怕的是他时而世故，时而诚意，你搞不清晰他，所以你无法出拳，这就不行。我们能做成这次惟一的一单，缘由只有一个，你让我看得清晰你，当然这或许只是我认为我看得清晰了。

我和上司回来以后，因为我觉得那个人讲的话很有意思，就感慨了一下。人们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其实，人在许多时候，让别人看清晰自己，比自己看清晰别人更重要。一个盲人点着一盏灯在夜里走路，别人笑他，你又看不见，点着灯笼也是白费蜡，他说，我怕别人撞着我啊。

上司说，古龙的小说里有一个人叫醇厚和尚，你知不知道。

书里是这样说醇厚和尚的：醇厚和尚从来不说假话。世界上有没有从不说假话的人?因为醇厚和尚从来不说假话，所以他的话，大家都认为是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