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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如夏花

“或许有一天你会发觉，自己真的有特殊执着的，情愿付出一生的幻想。那些深夜里的波涛汹涌，涕泗滂沱，现在想来也仍旧再起波澜。庆幸自己化为灰烬的悲欢，也感谢此生所不负的苦难。”

在我的身边，有多少这样平凡而倔强的故事在静静发生着？

我隐隐听到一个声音，柔柔地在对我述说一个故事。它说，有这样一种小小的昆虫，注定看不到春花的烂漫，因为那时它们还静静地蛰伏在深深的泥土下。它们有着幼嫩的青色身体，每时每刻都在奋力向上探。陪伴它们的只有漆黑。我惊异地问：“是吗？可我从来不知道啊。”它说，没关系的，它们那么小，谁会在意呢。无论如何，它们都会坚决不移地摆脱黑暗的，这是它们始终的坚守。

过了漫长的一季，它们翕动着小小的身躯，努力找寻着哪怕一毫米大的光亮。它们在肯定的世界里，依旧感受到了阳光热忱的呼唤。这声灵魂里与生俱来的呼唤让它们知道，夏天来了，这是属于它们的季节。它们愈加努力地向上，向上，绕过四通八达的植物根须，绕过坚固板结的石块，独自咀嚼全部的伤痕和痛楚。甚至连同行的旅伴都隐没在幽暗里，这趟艰难的找寻光明之旅，它们只有独自走完。

那个时候假如我把耳朵贴在大地上，或许能听见生命在土壤里挣扎的细碎声响吧。我想，但它们选择这样度过大半生，真的值得吗？

它没有回应我，只兀自说下去。最终，在骄阳最灼烫的日子里，它们相继穿透了最终一层屏障。它们第一次感受到阳光的摩挲，第一次置身于光明的世界，它们褪下旧衣，渐渐长出乌黑油亮的外壳。虽然寿命只剩下一个月了，但它们觉得已经足够，只有这一个月才叫作真正的生命。你看你看，它们多么兴奋啊，一只只都爬上了大树最高的枝干，要对这个它们毕生追逐的幻想世界报之以歌了……

那个声音，似乎被泪水包袱住了——在所剩无几的时间里，它们每天沉醉于绚丽的夏日，不知疲乏地高唱赞歌。始终唱到生命的终点，它们就带着无限的华蜜与满意安静地睡下了。我喃喃道，我知道了，它们是……难怪啊，他们的声音总是那么高亢，那么声嘶力竭。

那声音陡然提高了，还带上了哭腔……所以你觉得它们值不值得呢？假如我们从来没见过夏天，而是不痛不痒地活在黑暗里，其实就等于没有活过！一个月够长了，哪怕死掉，我也肯定会记得实现幻想的感觉有多美妙！

突然安静了。它又极温柔地说，我的日子也不多了，真想接着唱下去呀。

写下这些文字之后，我泪波荡漾。若此生能有如它们一般的志气，也是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