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小说模拟练习题：仿作家冯至小说作品《篱下》及运用分析.docVIP

《篱下》

春生走的那天，竹篱根的扁豆才刚冒出两瓣新绿。陈妈站在青石桥边，看他的蓝布衫渐渐缩成江面上一点浮絮，橹声搅碎的斜阳在水波里晃了又晃，终是连那点影子也吞了去。她蹲下身摸了摸装银元的棉袋，硬角硌着掌心，倒比春生说的等稻子黄透就回更实在些。

竹篱是春生十三岁那年扎的。那时他总蹲在墙根劈竹篾，细汗顺着额角滴在新抽的竹节上，陈妈常笑他编的花眼太密，蝴蝶飞不过去要撞疼翅膀。可他偏是个犟的，说这样扁豆藤才能攀得稳当。如今那些藤子早爬满了竹篱，开着紫白相间的花，倒像是当年少年指尖漏下的碎梦，年年都要在风里重开一回。

七月里落了场猛雨，竹篱歪了两枝。陈妈搬来梯子想扶正，忽听见竹篾断裂声里混着声轻笑——是春生去年教她编竹匾时，嫌她总把篾片压得太实，姆妈，竹器要留三分松，才经得年月。她扶着梯子发怔，雨水顺着草帽檐儿成串坠落，在泥地上砸出小小的坑，倒像是时光在记忆里踩出的印子，看似浅，却再难长平。

晒谷场上的石磙子生了锈，陈妈擦着它想起春生临走前那夜。煤油灯在土墙上投出摇晃的影，他低头数着刚领的工钱，指尖抚过每枚银元的纹路，像在摩挲陌生城市的轮廓。汉口的纱厂要学徒，他忽然抬头，眼里映着灯芯爆起的火星，等攒够了钱，姆妈就不用再踩水碓舂米了。陈妈想说水碓的响声夜里听着踏实，话到嘴边却成了莫要忘了带件夹袄，窗缝漏进的夜风正掀起桌上的信纸，那是他前晌写的家信，墨迹未干处洇着个小墨点，像落在纸页上的一颗泪。

扁豆成熟时，陈妈总在竹匾里摊开豆荚。干透的豆子蹦跳着滚进陶瓮，声响惊飞了檐下筑巢的斑鸠。她常对着半满的瓮出神，想起春生小时候偷豆子被硌了牙，哭着说扁豆籽比星星还硬，如今瓮里的豆子年年增多，却再没人来抢着数星星。有回她试着把豆子穿成串挂在竹篱上，秋风过时叮咚作响，倒像是那年春生挂在篱角的铜铃，只是铃声里少了声姆妈，我摘了新扁豆花。

腊月里落了场薄雪，竹篱上凝着冰棱。陈妈在灶前煨着红薯，忽听见柴火爆裂声里混着叩门声。她慌忙擦手去开门，冷风卷着雪片灌进领口，门外却只有株被雪压弯的扁豆花——不知是谁折了支插在门环上，淡紫色的花瓣冻得半透明，像极了春生走那天，她在他蓝布衫上别过的那朵。

第二年清明，陈妈在竹篱根埋下个陶罐。里面装着晒干的扁豆花，还有春生寄来的半封信——信末说纱厂要加班，端午怕是回不了。她摸着信纸上晕开的蓝墨水，忽然想起他走时穿的蓝布衫，原是用染扁豆花的靛青浸的，如今颜色早褪成浅灰，倒像他在信里说的那些日子，模模糊糊地化在时光里。

蝉鸣最盛的午后，陈妈常坐在竹篱下的藤椅上。阳光穿过叶隙落在膝头，织成跳动的光斑，她总错觉那是春生小时候在她腿上蹦跳的影子。有回邻妇来借竹筛，看见她对着竹篱说话，凑近了才听见她数着新抽的竹节：这是春生走后的第七个新竹，竹鞭都长到石桥边了。话音未落，竹篱深处忽有蝶影闪过，紫白相间的翅子掠过扁豆花，恍若多年前那个扎竹篱的少年，从未曾离开。

深秋的傍晚，陈妈又在收扁豆花。暮色像浸了青灰的水，慢慢漫过竹篱。她忽然听见远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不是牛车的轱辘响，也不是卖货郎的拨浪鼓，是布鞋踩在青石板上的轻响，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停顿。手中的布囊啪地落在竹匾里，惊起的豆荚滚出篱外，正停在一双沾满泥星的布鞋前。

抬头时，竹篱外的人影正逆着光。陈妈看不清他的脸，只看见他肩上搭着件蓝布衫，褪色的靛青里，还别着朵新鲜的扁豆花。风掀起篱角的铜铃，叮当声里，她听见自己说：回来了？新麦都抽穗三回了。对方没有答话，却蹲下身捡起滚远的豆荚，指尖抚过熟悉的花眼竹篱，像在触碰从未流逝的时光。

暮色渐浓时，竹篱下亮起了灯。玻璃罩上的油垢被擦得透亮，暖黄的光映着两个交叠的影子。春生的手又开始编补竹篱，陈妈往灶里添了把新柴，火舌舔着铁锅，锅里的扁豆汤正咕嘟作响。窗外的扁豆花在夜风里轻轻摇晃，把影子投在糊着旧春联的土墙上，恍若多年前那个扎竹篱的少年，从未曾离开过这道浸着时光的竹篱。

【新高考题型设计】

一、选择题（4题，每题3分）

1.下列对文中“竹篱”意象的分析，不正确的一项是（）难度系数：0.7

A.作为物理空间的屏障，竹篱划分了陈妈生活的院落与外界，暗示其封闭的乡村生存环境。

B.作为记忆载体，竹篱是春生少年时期劳作的见证，承载着母子共同的生活片段与情感联结。

C.作为时光隐喻，竹篱的竹节生长、竹篾断裂暗合岁月流逝，与陈妈数竹节的细节形成呼应。

D.作为情感纽带，竹篱在离别与重逢中贯穿始终，其“花眼太密”的设计象征母子间毫无间隙的依赖。

答案：D

解析：“花眼太密”象征春生的“犟”与对扁豆藤的守护，而非“毫无间隙的依赖”，且文中陈妈对竹篱的情感更多是等待与回忆，选项过度解读。

2.下列对小说叙事视角的分析，正确的一项是（）难度系数：0.7

A.采用全知视角，全面展现陈妈与春生的双向心理